情感麻木也许是汤姆最严重的症状。
——选自《身体从未忘记》
他不敢和妻子与两个年幼的孩子靠近,因为他知道孩子的吵闹声会惹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暴怒,以至于他要马上冲出门,否则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举动。
或者平时自己经常灌醉自己,在高速驾驶的哈雷摩托上吹吹冷风,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脑神经的活跃。
夜里的噩梦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拽回那个残酷的战场,但是他愿意回去:
“如果我现在过的很好的话,相当于我抛弃了我的战友。我需要成为一个活着的纪念,纪念那些在越南牺牲的战友”。
他在一次毫无预警的稻田搜索中,遭受到了伏击,全排几乎全军覆没!
另外一方面,其实他也在赎罪。
当年在战友战死后,他进行了机会可怕的报复:冲进了一条越南的村庄,屠杀了当地的孩子,强奸了越南的女人。
待愤怒和疯狂平息下去后,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克服”了那种让自己窒息的羞愧感。
但以后再怎么面对自己亲爱的爱人呢?告诉她自己曾经残忍的伤害过和她一样的女人?面对着自己的活泼可爱的孩子,告诉自己还配拥有孩子?
他内心最无法忍受的,是自己当时所作所为带来的耻辱,打算用蔑视的态度,冷漠的观看自己的余生,都他妈的活该!
这一切,几乎让他放弃了所有的治疗和康复的可能。
他困在了感知觉的创伤之中。有来自经验中的破碎不完整的视觉和其他感知觉的碎片,就好像是残留在身体里面的子弹一样,时时刻刻从感受层面来刺激他回忆那些血肉纷飞的地狱般恶性场面。
他还困在了自己的“价值互锁”当中。参军前,他是一个强壮,聪明,领导力非凡得让家人骄傲好男儿,热爱生活,怜香惜玉的好丈夫和好父亲。却在残酷和冷血战争下,被狭隘的民族仇恨,被悲伤和愤怒驱使下,如同魔鬼一般,犯下了足以后悔一生的罪行。
过去的行为和自己半生引以为豪的人生信念截然相反。
而留给我们心理咨询这个行业的,确是一个课题和考验。
虽然我们没有这个来访者,但无常的生活也会送来很多一样伴随着灾难,重大恶性的创伤事件的幼年经历的个案:
比如亲历了亲人的意外灾难或者抛弃;
幼年受到过来自于父母的暴力对待,或者因为父母的疏忽而曾被陌生人掠走和性侵;
经受校园暴力恐吓或者不公平的对待后没有得到关注和处理,自卑自虐,包括虐杀小动物或者其他小生命。
这个越战兵的案例启发了我们,应该投以全然的信任和无道德评判的关注,到每一个这样经受了心灵折磨的孩子身上。
让他们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幼年,去享受来自与像爸爸妈妈一样,沐浴着无条件的爱和自由。在爱的宠溺下,用慈悲的眼光拾起他所经历的每个点滴,感受过去他身上曾经流淌着的剧烈情绪,接纳那些最难以相信和理解的发生。
直到个案和咨询师同时升起关于“生命的本色反应会很简单直接”这种本能的尊重,自我和解的机会才会出现。
再引导他整合全人类,甚至所有生命的进化历程,去理解他们身上曾经流淌着是促进生命演化的“恶”的存在。
突破个人对“恶性”的理解,看到人类一步步从认知革命,到农业革命甚至到今天的工业革命和未来的人工智能革命,都是怎么用鲜血和灭绝的方式“革”出了新的共同命运。这个整体的命运本身的存在,仅仅是一种客观的存在,本无善无恶之分。
史诗般的上帝视角降临到每个人身上和内在时有善和恶之间的鸿沟会变得像高清3D地图上的山脉之间的深壑,具体详细而两侧无甚差别。
所谓的善和恶,来自每个人自身的理解和辨析,只是在选择的当下指导行为的发生,或者事后有复盘的工具。没错,只是一种工具!
把无休止的自我折磨,在众生的生命洪流中消融掉,把心灵内耗的精力和热量重新焕发到身体之外,通过行动付诸于改造世界——简单如打扫卫生,整理物品,修剪草木,撰写自传,志愿于公众服务或者社会制度,政治讨论中去。
创伤将近乎于以自愈的方式发生,并转化和升华。
佛教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亦然!